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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事迹传记] 中峰明本禅师传(小说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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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0-7-5 13:44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本帖最后由 报恩行宁 于 2016-7-5 15:59 编辑

中峰明本禅师传(小说版)
卷 首 语
佛教自汉代传入中国,至今已有近两千个春秋了,无论魏晋南北朝,还是唐宋元明清,历朝各代都有不少高僧行化于神州大地,对中国的民族文化,乃至民族精神,作出了卓绝的贡献,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就元代而言,最为杰出的高僧首推中峰明本禅师。 元朝是蒙古人入主中国的朝代,更是北方游牧民族第一次全面统治中国的时代。这给以儒家文化为背景,以农业生产为基础的中国社会带来了巨大的冲击。蒙古人尊奉藏传佛教,对汉地佛教原本没有多少敬意,可恰恰是蒙古族的皇帝,却前后数代,先后多次对中峰明本禅师表示礼敬。元仁宗为太子时,就尊明本禅师为“法慧禅师”,即位后,又赠明本禅师为“佛慈圆照广慧禅师”,又赐金襕袈裟;元英宗时,又赐金襕僧伽黎衣;明本禅师圆寂后,元文宗又追谥为“智觉禅师”,塔号“法云”;到了元顺帝初年,更册封中峰明本禅师为“普应国师”,并敕令将其三十卷的语录与文集收入佛教大藏经中。而王公贵族,文人士大夫更趋之若鹜,不分权贵均拜入明本禅师门下。 中峰明本禅师所获得的荣誉和地位,可以说达到了唐朝以后四百年间汉族僧人从未有过的高度,这是为什么呢?而这一切,竟又与中峰明本禅师本人格格不入,他对此不屑一顾,唯恐避之不及,避之不远,这又为什么呢? 伟大的历史人物,必有其独特的眼界和胸怀,也有其独特的生活历程和个人人格的魅力,当然还有相应的历史条件和文化背景。唐代佛教内诸宗兢荣、宋代禅宗一枝独盛。荣盛的是表层的文化现象,真正导演出这一切的得道高僧,却如老子所描述的那样:作焉而不为,功成而不居,竟完全超然于这些成就之上。 禅宗发展到宋代,由于朝廷和士大夫的尊信,使禅宗从唐五代时的山林进入了庙堂,五山十刹及天下丛林的兴盛,带动了禅文化的全面繁荣。而这种繁荣,恰恰又使禅宗陷入了矛盾和困境之中——这与“不立文字,頓悟成佛”的禅宗本质难以相容,文字禅的兴起,必然与单刀直入,真参实悟难以协调。与士大夫们一起低吟浅唱,在庙堂上为人君祝圣祈年,毕竟不是幽寂独朗的禅光本身。蒙古人灭宋,也一举灭掉了众多禅师和士大夫那雍容雅致的禅意,带来的却是血与火的洗礼。 在这国破家亡,精神无寄之时,中峰明本禅师以其精純清澈的禅悟,犖确不凡的风骨气节和离世出尘的文风,振奋了一代士大夫失落的心,为走入穷途的禅宗开启了一方新的天地,贏得了中国僧人和士大夫的尊崇,也贏得了蒙古贵族乃至元朝皇帝的尊崇。 明本大师的老师高峰原妙禅师,是一位通古今之变的高僧,他首革宋代禅宗积弊,不住寺庙而隐居山林,先后在浙江湖州的双髻峰和余杭的西天目山庵居二十余年。特别是在西天目山狮子岩筑“死关”独居,十七年足不出户,行头陀之行,一扫宋代禅宗的富贵和文弱之气,令天下丛林耳目一新。 明本禅师是高峰禅师门下最杰出的弟子,高峰禅师示寂时,明本禅师已是一代宗师。对于官府和各大丛林的纷纷迎请,明本禅师东走西避,在近三十年的岁月中,流离无定。他常常以船为居,往来于长江上下和黄河两岸,亦或筑庵而居,皆以“幻住庵”为名,聚众说法。当时的文坛领袖如赵孟頫、冯子振等,无不拜归于明本禅师门下。明本禅师与高峰禅师一样,毕生以清苦自持,行如头陀,虽名高位尊而不变其节,风骨独卓,众望所归,被尊之为“江南古佛”。 在禅法的传授上,中峰明本禅师继承了五祖法演禅师——大慧宗杲禅师——高峰原妙禅师一路的“话头禅”,以苦苦逼拶,时久功成并传授禅宗心法的方略,呵斥盲棒瞎棒一类的狂禅及文字禅,清冷孤硬,不近人情,故其得法者如天如惟则、千岩元长等禅师皆铜头铁额,享誉中外。千岩元长禅师又传法于万峰时蔚禅师,明本一系,遂成明清两代中国禅宗的主流,如今禅宗丛林,无不是中峰明本禅师的后世儿孙。 蒙古人本信藏传佛教,云南(元以前为南韶、大理,立国五百余年,不归唐宋版图)唯有南传佛教,因明本禅师之力,禅宗方流布于蒙古、云南,并出现了一批禅宗高僧。 明本禅师在世之时,影响就遍及海外,朝鲜、日本、越南等国的众多僧人均前来参学。朝鲜国王、元帝驸马王璋亲自归拜于明本禅师门下,明本禅师的禅法,对日本足利时代有着相当的影响…… 明本禅师有语录、诗文若干,大部分被收入了《天目中峰和尚广录》三十卷和《天目明本禅师杂录》三卷之中。其语录和文集,表现出他的深悟、睿智和学问,为明清习禅之人所必读;他的诗偈,也多达千余首,表现出他的风骨、灵异和清淡的佛教“隐士”情怀。特别是他的那一百零八首怀净土诗和一百首梅花诗,不论对禅宗还是净土宗,都是一笔独特和绝佳的文献。 希望这部传记,能使中峰明本禅师永远和广大读者同在。
 一九九八年四月于成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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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7-5 13:52 | 显示全部楼层
本帖最后由 报恩行宁 于 2016-7-5 15:59 编辑

中峰明本禅师传(小说版) 第一章 生 前 身 后 说 无门 自唐代以来,杭州便被视作人间天堂。宋高宗泥马渡江之后,把杭州作为京城,称作临安。临安城南骑钱塘,东吞大海,西倚天目群峰,北接长江太湖。江湖之间,沃野千里,物丰民裕。宋室南渡之后百年,人口繁衍,已达数十万家。杭州的外城,南西东北,各绵延数十里,人烟生聚,商贾云集,市井巷陌,店铺盛陈,其繁华景象胜过当年的汴京城(北宋都城,今河南开封市)。沿西湖数十里,荷艳桂香,妆点湖山之清丽;峰峦拥叠,错落亭阁之飘逸。加之市井叫卖,红楼溢香,更把这杭州城造化得如瑶台仙境一般。 杭州既有此天地灵秀之气,自然也是方外高人荟聚和游历之地,南宋五山十刹,如灵隐、净慈、上中下三天竺均在西湖之侧;而径山、天童、育王、雪窦、道场、虎丘等寺,皆相与邻州而望。这一片湖山,真可谓神州之禅窟。 “噹噹噹……”沉浑的钟声,在西湖上回荡,方圆百里都可听见这晚祷的钟声。临安城谁都知道,这钟声来自南屏山净慈寺的钟楼,号曰“南屏晚钟”,是著名的西湖十景之一。这钟声在提醒世人,昼出夜伏,现在是休歇的时候了,世人应藉助这钟声之力,反省自己一日的行为,对心灵作一番洗涤、净滤。 这时,有一僧一俗,正缓行在中天竺侧月桂峰的小径上。那僧人年事已高,形枯神朗,白发蓬松,藉助拄杖之力,虽暮色山行亦不艰难。那农家装束的中年人当是他的俗家弟子,在他身后亦步亦趋,随时准备上前扶持。 “师父,您老离开寺庙整整十个年头了,今年已七十有八,师兄们均不放心,争着要接师父回去。该通报的都已通报了,但临安城里如今都知道师父没有离开,连皇上都知道了,说要亲自接您老回庙哩。” “任他们什么时候来接都无妨,”老僧淡淡地一笑说:“放牛,我那卷《无门关》,虽不敢和圆悟祖师的《碧岩集》相比,却也简明直截,为我一生心血所在,有此传给后人,我也就无牵无挂了。佛语心为宗,无门为法门。老僧自号无门,又以无门为书,不知后世之人,有几个能入这个法门。” 原来,这位老僧乃著名的无门慧开禅师,为临济宗第十五代传人,在月林师观禅师座下见道,历住苏州、江宁(今南京市)、镇江等地的多处名刹。理宗皇帝于淳祐六年(公元一二四六年),曾召慧开禅师入殿说法,龙心大悦。后因春旱,特诏慧开禅师祈雨。祈雨法会刚毕,喜雨普润两浙,圣心更悦,于是特赐慧开禅师金襕袈裟,并御笔亲书“佛眼禅师”以表褒奖。理宗皇帝意犹未尽,又降旨一道,命慧开禅师住持西湖北岸的护国仁王寺,择日开山升座。那一年,慧开禅师刚好六十四岁。 两年后,慧开禅师以老病辞请退院,不久,又受隆兴府(今南昌市)僧俗的礼请,入住著名的黄龙寺。又两年,仍以老病为由辞去住持,遁居于西湖中天竺的月桂峰小庵。初无人知,但慧开禅师名满天下,住持护国仁王寺时,临安城内僧俗前往礼拜的不下十万,虽然在西湖这些年,慧开禅师易服革面,但最近还是被人们认了出来,还惊动了皇上。 “师父,到家了,您老且进去歇息吧。”这位农家装束的中年人姓余,原是以贩牛为生,人们都称他为余放牛,他追随慧开禅师近二十年了,这十年的隐遁,慧开禅师只让他一人侍候,其他亲炙弟子们也不知其行踪。 此时暮色已深,站在月桂峰上,西湖诸景全收眼底,沿湖道上香车成列,湖中画舫灯火已明,萧笛之声仍依稀可闻。 “放牛,近来虚堂和尚作了一首‘黑白何咎’的诗,你可曾听说?”慧开禅师问道。 余放牛急忙问道:“好久都没有得到虚堂老和尚的消息了,师父又怎么得知的?” 慧开禅师说:“今天中午你去办事,见一径山来的香客,在背诵虚堂和尚的这首诗,这香客是个读书人,诵着诵着,竟然哭了起来。我去问他,他竟是认得老僧,方才说是虚堂和尚所作。” 余放牛说:“一首诗居然能把人念哭!师父快念给弟子听听。” “虚堂和尚这首‘黑白何咎’,的确写得太好了,纯是菩萨的慈悲心肠,我且念于你听听。”说着,慧开禅师便念了起来: 世事乱如麻,情人未到家。 连延深院雨,滴碎后庭花。 旧话几时别,音书未有涯。 暝烟将四合,何处起胡笳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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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报恩行宁 于 2016-7-5 15:59 编辑

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7-5 13:57 | 显示全部楼层
佛子入世大讨论之孝顺篇
本帖最后由 报恩行宁 于 2016-7-5 15:59 编辑

余放牛静静地听着,眼眶不觉红了起来,说:“自端平元年(公元一二三四年),蒙古人灭金,至今已二十五年。这二十五年间,国家无日无警,但君昏臣弱,奸佞当权,日日醉心于西湖歌舞,毫无振作进取之心。如今江汉破碎,巴蜀瓦解,朝廷却不知亡之将至,除陈后主外,历代恐怕没有如此昏庸的了。‘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。’虚堂老和尚这份殷忧也来得迟了,师父不是十多年前就看到这点了吗?” 慧开禅师点了点头,说:“当年辞护国仁王寺时,你那瞎驴师兄就说:‘如今圣眷正隆,正好布道天下。’真是不识时务。当时老僧便感到天时不利,皇上实非有为之君。北边蒙古气数正盛,锐不可当,远非当年金人可比。在烽烟遍布,警讯日闻之时,皇上不知招揽贤臣,校检猛士,却沉溺于歌舞之中,阿谀于佛殿之上。本朝圆悟(克勤)、佛海(慧远)、慈辩(宝印)、佛鉴(师范)诸师,包括老僧在内,先后蒙高宗、孝宗及当今皇上咨询,均以国法即佛法,保有万民为菩萨之道答之。皇上哪知其中机决,不知振民育德以御强虏,唯以佞佛自欺。他日国破,不知自责,反怪佛法不灵,那时老僧将何以为对?并且伴君如伴虎,老僧也不肯蒙混皇上,只好辞去院事。出家人原本不问世事,更不能以那些恩宠为荣,走了反而彼此清净。” 余放牛赞叹说:“师父道德智慧,委实令人景仰。师父当年不是有一首‘颂南泉和尚答赵州和尚平常心是道’的诗吗?‘春有百花秋有月,夏有凉风冬有雪。若无闲事挂心头,便是人间好时节。’弟子时常咀嚼其中的意味,只要能把世同的荣辱是非放下,不系于心,就可以真切感到云门祖师所说的‘日日是好日’这种境界了。历代群雄逐鹿,不过如同庄子所说的蜗牛角上较雌雄罢了,在大千世界里,又何须去动那份闲心思呢!” 慧开禅师点了点头,说:“求道修道,原不论在家出家,有道心即可。你随我近二十年,到今天这地步也不容易。好了,进庵去谈吧。” 此时天色已晚,天宇清朗,早有不少明星透出天幕,与西湖灯火交相辉映。小庵也不甚狭,内有绳床两张,供师徒二人坐卧,其余则仅有一铛一拂而已。 师徒二人相对坐下,慧开禅师对余放牛说:“老僧此时想听你说说这是非关。” 余放牛心里知道,慧开禅师弃庙出走,隐遁于西湖之上,朝野僧俗说是道非者不少,师父从不计较,此时提出这是非关,无非是要考考自己的见地,于是躬身答道: “师父,弟子以为,这是非关共有四句,第一句是:有是有非者不可;第二句是:无是无非又不可;第三句是:是是非非也不可;第四句是:非是、是非亦不可。” 慧开禅师笑着说:“能行得这四句,真可谓过得是非关了。好了,你那三位师兄也该到了。”正说话间,已有三位僧人进入庵来,立即向慧开禅师跪下,说:“弟子向师父顶礼。” 慧开禅师摆了摆手,说:“好,你们既然来了,我也差不多该走了。” 这三位僧人都是慧开禅师的得法弟子:一名瞎驴无见,住持温州华藏寺;一名臭庵宗,接了慧开禅师的班,住持杭州护国仁王寺;一名无传祖,住持杭州慧云寺。余放牛于一月前分别代师传命,须于今晚到这月桂峰的小庵中来,与师父决别。他们都是见道高僧,听了慧开禅师这句话后,并没有常人的那种悲激之情。 大师兄瞎驴师兄禅师说:“师父要弟子们来,想必有话吩咐。” 慧开禅师说:“出家人原应心不附物,来去无滞。无奈当今之世杀孽太重,众生太苦,我老了,今年七十有八,不能为众生化解这一场刀兵之劫,心常愧疚。前年已在佛前立誓,来世当重入娑婆,变牛变马,为众生服役,但愿可了今生之憾。” 臭庵宗禅师问:“师父此去,当欲何往?” 慧开禅师说:“老僧世居钱塘,欠钱塘父老尤多,此去亦不离钱塘。” 臭庵宗禅师问:“日后弟子怎么寻访师父呢?” 慧开禅师说:“世事如幻,缘去不留,你等就不必为我操心了。何况声张出去,事涉妖妄,叫老僧日后何以为人?并且日后自有因缘,你们也各有因缘,须好自为之。只是老僧那《无门关》,还须你们费心,择日付梓。” 瞎驴无见禅师四人急忙点头,说:“师父的这部《无门关》乃宗门大事,弟子不敢有误,师父尽可放心。” 慧开禅师又看了看这四位弟子,说:“时节已到,吾要走了。临行之际,有偈一首吩咐你们。若仔细体会实行,即可免风波之虞。”于是说出一首偈子: 饱谙世事慵开口,会尽人情只点头。 莫道老来无伎俩,更嫌何处不风流。 吟出偈子后,慧开禅师安祥而逝。四弟子急忙礼拜,然后起身,在慧开禅师身旁久久肃立。此时正是宋理宗景定元年(公元一二六○年)八月初一。这年五月,元世祖忽必烈在开平(即元代上都,今内蒙古正蓝旗)称帝,改元中统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7-5 14:01 | 显示全部楼层
佛子入世大讨论之持戒篇
本帖最后由 报恩行宁 于 2016-7-5 15:59 编辑

中峰明本禅师传(小说版) 第二章 少 年 行 事 须明本(上) 话说临安城东北的艮山门外,有一小巷名天赐里。天赐里内住了一户人家,主人姓孙,名应瑞,妻子李氏,生有子女六人。这孙家积代敬佛,而临安内外,大小寺庙百十余座,应瑞夫妇二十年来是拜遍了的。而对灵隐寺、净慈寺、中天竺等著名大寺,每年均少不了进几炷香。因孙家祖上略有薄产,平常对寺庙供养也勤,故对诸山长老、各庙执事都较为熟悉,特别对无门慧开、断桥妙伦、虚堂智愚三位禅师极为崇敬。 当年慧开禅师奉旨于护国仁王寺开山升座,应瑞夫妇尚属新婚,一并前去礼拜。那天是万众瞻礼,热闹非凡,夫妇二人好不容易挤了进去。在大雄宝殿内,慧开禅师在众僧的环侍下登上法座,默然无语,久久地凝视殿外。前来礼拜的俗家弟子们见禅师形枯神朗,绀发蓬松,不严而威,活脱如一尊罗汉,均啧啧赞叹不已。 “今年春旱,亏得这位菩萨祈雨感应,今秋收成又有望了。”一位老者说道。 “我儿在襄阳从军,那里兵荒马乱,求菩萨保佑我儿平安。”一位老妪在殿外不停地礼拜。 “成都如今已沦陷敌手,菩萨保佑,望家里亲人平安无事。”一位四川士人礼拜着说。…… 应瑞年轻,又读过一些书,看到这番景象愤愤地说:“自靖康之难(公元一一二六年)以来,朝廷只知偏安,不知进取。如今金虏虽灭,北边却来了个比金虏厉害百倍的蒙古。十多年来,巴蜀、江汉、江淮无不饱受备受蒙古人的蹂躏。这真是南渡后的又一劫难啊!” “孙相公悄声,”一位年龄略长的农家汉拉了应瑞一下,说:“孙相公快莫说了!这国家之事岂是我们小民谈论的。”应瑞一看,却是熟人。此人姓余,住在艮山门运河岸边,家里养着百十条牛,人称余放牛。在余放牛的示意下,应瑞见人群中有几个公差模样的人左右张望。他感激地问道:“余大哥,好久不见了,也来礼拜?” 余放牛说:“不瞒相公,这位老和尚是我师父,我几年前拜的,每年都要在老和尚身边住些日子,好学些佛法。” 应瑞说:“你倒能耐,拜了一位皇上都敬重的国师。他老人家德风高迈,不知为何要与皇上往来呢?” 余放牛说:“这当然有其中的因缘,怪不得我师父,他老人家从不攀缘这些,只知以道接人。”这时李氏走了过来,对余放牛道了声万福。余放牛说:“是夫人吧?我还未给你们贺喜哩,来来来,先去给老和尚磕个头,结结缘吧。”于是把他夫妇带到了殿外。站在两旁的僧人原不许他人靠近,见是老和尚随侍弟子引上前来,也就没有阻拦,于是夫妇二人便在殿外阶下双双跪下。 李氏原本聪慧,跪下后对慧开禅师祈祷说:“菩萨保佑,小女子不求富贵,但求全家有个平安。”祈祷毕,抬起头来,只见慧开禅师那双眼睛,竟如电光般地盯着自己,心中一慌,急忙低下了头,向左看了看丈夫。 那应瑞却不知应祈祷个什么,见是有道高僧,他就只管顶礼,一拜、二拜、三拜不已,有一种莫名的依恋之情。 后来,因余放牛的引见,孙氏夫妇多次到寺里来礼拜,慧开禅师也对他们作了些开示。但慧开禅师辞院以后,他俩就再也没有看见这位老和尚了。 十五年后,李氏已育有三男三女,家务虽重,在节庆日子里,夫妇二人仍要到寺里礼佛。今年中秋,夫妇二人到中天竺寺进香归来,路上看见一僧一俗坐在山亭之上,仿佛相识。走近一看,却是阔别已久的慧开禅师和余放牛二人,急忙上前礼敬。 “和尚这些年到哪里去了,叫弟子们好想念。”应瑞诚挚地说道。慧开禅师只是微笑,却不开口。 “有缘,有缘,”余放牛说:“师父已隐遁多年,除几位至近弟子外,没有人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踪。你千万不可对外人谈及师父。” 应瑞说:“余兄既已吩咐,小弟怎敢多嘴。师父在道望最隆之时归隐,若非真有其道,是不会这样行事的。唉!如今蒙古人已占据天下十之八九,大宋江山仅余两浙岭南一隅。当今皇上不但昏庸、老迈,而且还任用贾似道为相,看来亡国之日为时不远了!” 余放牛说:“这也是业力所感,在劫难逃,师父早明其中因果。今日天色不早,也该回家了。” 一旁的李氏不时端详着慧开禅师,比起十多年前,慧开禅师更显老态了。然而李氏发现,慧开禅师也在注视着她,眼神中流露出重重心事,似乎有话要说,但始终没有开口。 应瑞夫妇向慧开禅师拜了三拜,然后告辞下山。顺着山径向下绕了几道弯时,应瑞夫妇听见余放牛正悠悠地唱道: 一种灵苗发秀时,须知花绽不萌枝。 其间气息难藏处,不假春风特地吹。 不觉又过了两三年,临安城内盛传慧开禅师入寂的消息,据说皇上还为之撤膳,应瑞夫妇听见后好不悲痛,而余放牛也不知其踪迹。那时兵荒马乱,常有蒙古人将渡江的消息,应瑞也准备将全家迁到山里躲避。好在这几年蒙古人只在巴蜀、江汉、两淮这些外围杀掠,并未渡江,临安城仍可偏安,因此应瑞一家一直未迁出临安。 应瑞夫妇已有子女六人,早已不打算生养,然而不知不觉,李氏又怀上了一个。即将临盆之夜,李氏睡卧不稳,似觉自己在云雾之中漫游,许多名山、大河、古寺都在眼前掠过,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。一会,又觉自己与相公带着孩子们在山林里采蘑菇,青山濛濛,芳草萋妻,好不闲逸。忽然又感到似乎有人在轻轻地敲门,这么深的夜了,谁还会登门呢?可这敲门声歇了歇,又响了起来。李氏问:“谁啊?”没有人应,一会儿,敲门声又响了,李氏下得床来,心想:“大概是深夜投宿的吧。”于是前去开门。开门一见,又惊又喜,竟是无门慧开老和尚,手持一把灯笼,微笑地站在门外。 “师父,您老人家驾临,真是蓬荜生辉啊!”李氏急把慧开禅师迎进屋中坐下,回到卧室去叫丈夫:“相公醒醒,相公醒醒,无门老和尚来了。”可应瑞老叫不醒,李氏急了,用力一推,猛地腹中剧痛,不觉醒了过来。只见丈夫正搂着唤她:“娘子,你怎么了,梦见什么了,大呼小叫的。”李氏一想,这梦好不蹊跷,老和尚已示寂三年,往常从未梦过,今天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?应瑞问道:“我听你在梦中说无门老和尚,你到底梦见了什么?”李氏正想回答,腹中又是一阵巨痛,急忙对应瑞说:“相公,怕是要生了,赶快去把接生的张阿婆请来。” 应瑞夫妇育有子女六人,故对临盆之事早已惯熟,且准备已就。应瑞出得门去,不一会便把张阿婆请了进来,自己便到厨下烧水。 水刚烧滚,一声响亮的婴啼划破了黎明前的沉寂,这时自家和邻里的雄鸡也啼叫起来。这一天是宋景定四年(公元一二六三年)十一月二日丑时。 “阿弥陀佛,贺喜孙相公,又添一位公子。”屋里,张阿婆喜孜孜地说。听说是个男孩,应瑞心里当然欢喜,但心中仍有一种扫不去的忧愁,时下兵荒马乱的,这一大家子,以后日子该怎么过呢? 张阿婆给婴儿洗净,收拾停当之后,便抱出来给应瑞看,并夸奖说:“孙相公,你这儿子可是一位贵人,你看他天圆地方,耳厚鼻直的。我接生多年,还没有看见长得如此富贵的。”应瑞抱过来一看,这小子的确长得与众不同,头顶圆圆的,额头相当宽大,虽是婴儿,小鼻子却端直丰正,一张小口紧闭,有梭有廓,额头方方正正,且又饱满,小耳朵也是轮廓分明,厚实可爱。应瑞略通相术,看了又看,心中更加欢喜,心里默祷说:“老天保佑、菩萨保佑,我孙氏门中,能出此等麟儿,真是祖宗有德,家门有幸啊!” 应瑞子女六人,长女于去年十六岁时已嫁了出去,长子十四、次子十二、次女十岁尚在家中。三子八岁,四子六岁,均为婴儿时让无后的族人抱去过房。早上起来,大哥二哥都欢喜地过来亲了亲小弟,吃了早饭,便上学去了。二姐原未外出读书,留在家中帮李氏做些家务,这时也就为小弟忙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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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少 年 行事须明本(下) 辰巳之交,来了一位贺喜的客人,应瑞一看,心中大喜,来的不是别人,正是应瑞一直挂在心上的余放牛。 “余兄,这两年哪里去了,信也不带一个,叫小弟好想念。”应瑞抱怨地说。 余放牛说:“也未到哪里去,愚兄生性懒散,又无家室之累,只是在这浙中山里闲逛罢了。今早听说你新添贵子,愚兄特地前来贺喜。” 余放牛带了两只母鸡,一筐鸡蛋,一包红糖和一疋衣料。应瑞也不推辞,便收下了。然后又抱出婴儿,让余放牛端详,说:“这孩子好生奇怪,只落地时啼了一声后,至今稳稳地睡着,哼也未哼一声。” 余放牛抱过婴儿,细细地看,心里祝祷说:“师父,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降生在这个地方。孙家善根深厚倒还不错,只是这临安城中兵灾将起,以后的日子怎么说得清楚。万望菩萨加庇,让我师父早日出世,为众生谋福。”祷毕,把孩子交还应瑞,说:“这孩子来历不凡,极有根底,我送他个名字,就叫明本,好不好?” 应瑞大喜说:“承蒙余兄来看犬子,今又赐名,此恩何以为报?” 余放牛说:“你我兄弟,何必挂齿,这孩子日后前程远大,必为国家之福。” 这孩子原本睡着,此时虽未睁眼,却咧著小嘴笑了。应瑞看着,心中欣慰,对余放牛说:“深谢余兄赠名,小弟家中虽不宽裕,却也要让这孩子早点读书,日后好为国效力。”余放牛告辞而去。 不觉两年过去,明本已离襁褓,种种行为,令应瑞一家及邻里大感诧异。这孩子静时,便在床上跏趺而坐,如同坐禅的老僧;动时,便在家里佛堂内礼佛;唱时,嘴里依哩呜噜,如同歌赞梵呗。 一日,两个兄长放学归家,李氏说:“大哥二哥,若无事且教小弟识识字。”明本听见,急忙跑进佛堂,捧出一部佛经说:“大哥二哥,教我念这部经书吧。”李氏一看,却是《阿弥陀经》,心想:“这孩子不知是哪路菩萨寄生我家。”心中欢喜,便叫大哥带着他念:如是我闻:一时,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,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。皆是大阿罗汉,众所知识。长老舍利弗、摩诃目犍连、摩诃迦叶…… 没几天,明本竟把一部《阿弥陀经》背熟了,一早一晚,都要坐在床上默诵一遍。应瑞看在眼里,心想:“如今世间太苦,孩子果与阿弥陀佛、极乐世界有缘,这一生倒也不须让我操心的了。” 景定五年十月,在位四十年的理宗皇帝驾崩,太子即位,有识之士无不为国家命运捏了一把汗。理宗虽然平庸,毕竟在位有四十年之久,对政务极为熟悉,也能驾御群臣。如今外敌强盛,新君幼弱,加之奸相贾似道专权,这国家看来是朝夕难保的了。 且不说宋元消长,只见那明本长到七岁时,已能读诵好几部佛经了。两位哥哥已可在外学点技艺,二姐也嫁了出去,应瑞顿感轻松了许多,对李氏说:“娘子,如今家计稍宽,明本已有七岁,可以让他出去念些书了。” 李氏说:“这事相公作主就行了。孩子虽识字不少,但毕竟只会读诵些佛经,他并非出家的僧人,世间圣人们的书也该学学,才好在世为人啊。”艮山门原有书堂,明本两位哥哥早年也在那里发蒙念书,于是应瑞就择日把明本送到书堂。 书堂的先生姓宋,是个落第秀才,在这里授课二十多年,如今已是六十余岁的年纪了,看到应瑞把小儿子送来,心中十分高兴,说:“我前后共有百多个学生,考中举人进士的也有好几位。这些年天下不甚太平,可惜他两位哥哥连秀才也未能去考,待过些年太平了,小哥定能考好,说不定中个状元探花的,也就不负老夫一生了。” 宋先生见明本眉清目秀,机灵乖巧,故不住地夸奖,说:“今天收了这个学生,以后再也不收了,一是虽有好的子弟,二来我也老了,怕教不好书了。”说毕,便把明本引到孔子牌位下面去上香磕头。 第二天一早,应瑞便带着明本来到艮山门书堂。天色尚早,先生还未开门,父子俩便站在门外观看运河。从前,这几十里的河面泊满了船只,巴蜀、江汉、楚赣、两浙的商船客人都在此集散,真是樯帆如林。如今万里长江鼙鼓不断,商船少了八九成,往来江面的只有巡哨的战船。虽未入秋,却是一派萧瑟的景象。应瑞不由得连声悲叹。 “爹爹,刚才你还高高兴兴的,现在为何唉声叹气?”明本不解地问道。 “孩儿,‘旧业已随征战尽,更堪江上鼓鼙声’你记得是谁的诗吗?”这几年,应瑞教了明本不少唐诗,面对此境,不觉问他。 “这是唐朝卢纶的《晚次鄂州》(今武汉市),孩儿背得的。”明本说。 “背得就好,特别要把这两句背熟,这临安运河,不久也将闻到鼓鼙之声了。”应瑞说着,眼眶不觉红了起来。 这时,又有几个学生到了,书堂的侧门也悄然而开。应瑞对明本说:“你且进去,中午时自己回家,上课时要专心听讲。”说完,应瑞便自去办事。 书堂甚是清洁简朴,有十张陈旧的书桌,墙上挂着先生自绘的几幅墨竹,倒也清雅。几位学童坐定,宋先生坐在上面,直了直腰,说:“今天开学,主讲《论语》,配讲《孟子》。《论语》乃先圣孔夫子的言行录。《尚书》云:明作哲,聪作谋,睿作圣。就是说,于事无所不通谓之圣。圣人者,通天地阴阳之行,察往来古今之变,因时制宜,为天下古今作则者,唯我孔子。孟子为亚圣,师法孔子,倡仁义,崇儒术,辟邪说,斥攻伐,能继孔子者,唯我孟子。” 这开宗明义的话,明本倒也听得明白,心想:“先生讲课,的确明白精到。”正想之时,又听先生说道: “翻开读本,今天讲‘学而’,我念一句,你们跟着念一句。子曰:‘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。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。人不知而不愠,不亦君子乎……” 一群童稚之声随着先生苍老之声阵阵起伏,这是中华民族文化的基本旋律,国家的兴盛与危机,士人的忠直与迂腐,全都随着这条旋律起伏,演出了不尽的悲喜剧。 明本极为聪慧,加之过目不忘,不仅把老师讲的记住了,后面未曾讲的,他也自加默习,早已熟悉于心。 宋先生年老,近来感到精力不继,怕误了学童,故这期讲得较快。一年之内,《论语》已讲到了《述而》,《孟子》也讲到了《离婁》。 “孟子曰:桀纣之失天下也,失其民也。失其民者,失其心也。得天下有道,得其民,斯得天下矣。得其民有道,得其心,斯得民矣……” 先生读了一段,问道:“孟子此处,你们如何领会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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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本从来就是第一个回答的,老师问话声一落,他就站了起来,说:“国以民为本,民以食为天,安居乐业,是百姓的常心。所谓失民,就是指失民心,是扰民虐民,像桀纣那样的暴君,使民不得安宁,所以失去了民心。而像汤武那样的圣君,能够施行与暴君相反的措施,使被扰的百姓得到安养,使被虐待的百姓得到安慰,所以能得到民心,得到人民的拥戴。得到人民的拥戴,也就得到了天下。水能载舟,也能覆舟,就是这个道理。” 听了明本的回答,先生笑着点了点头。 “先生,”明本停了停,又说:“孟子在后面说‘诚者,天之道也。思诚者,人之道也。’不知诚与思诚这两者体用如何?” 先生说:“朱子于此有说:‘诚者,理之在我者,皆实而无伪,天道之本然也。思诚者,欲此理之在我者,皆实而无伪,人道之当然也。” 对先生的讲说,明本并不太满意。先生讲说精到简捷,从无多余的话,只是言必称程朱,没有多少自己的见解。明本生性即能睿思,且又极为实际,好玄思而不好玄言,有条理而不琐屑,但本于尊师之礼,也从未有唐突冒犯之言。 从明本迟疑的眼光中,先生早已明白,说:“明本,你的心思为师知道,为师只能引你入门。你天资聪敏,日后造化大着哩,不必拘于为师之说。老夫智识浅短,没有能耐入仕,对于学理,一生服膺程朱,哪里能有自己的见识。在老夫这里,你权当习些章句罢。” 见先生如此谦礼,明本心里好生感动,说:“学生明白先生之意,以先生之德,就足以教化明本的了。” “小子可造,小子可造。”先生也是一股热流在胸,忙不迭地点头。 又一年,先生的课尚未授完,病了一场,虽无大碍,但感精力大不如前,只好宣告停课。一日,先生来到明本家中,对应瑞说:“明本是个俊才,我才疏德薄,加之老病,不能引他上路,但不能因之而废学。我虽无财,家里书还是有的,如今人心惶惶,谁能安心教书读书?但明本是个极能读书的人,以后要读书,就上我家来借,老夫绝不吝啬。” 应瑞感激地说:“这就深谢先生了。明本,过来给先生叩头,谢先生大德。” 明本走上前来,恭恭敬敬给先生叩了三个头,说:“学生明白先生心意,一定勤奋学习,不负厚望。” 也是明本命中要遭些磨难,这年冬,李氏偶感风寒,几帖药下去,不见其好,反而沉重起来。应瑞虽四处延医,又到寺里祈祷,李氏之病仍日重一日。 一日晚,李氏将应瑞父子叫到床前,说:“你们也不必为我忙了,家里原不宽裕,加之兵荒马乱的,让我早日上路就行了。大的孩子都走完了,几年来也未回家,只是明本年仅九岁,如何叫我放心得下。相公,你且要好好保重,你们这一老一小……”话还未说完,李氏一阵痰涌,颈一伸,径自去了。 应瑞把李氏在床上放好,盖上被子,哭着说:“娘子,自从你到我家,辛劳一生,未曾过一天舒心的日子,叫我怎么对得起你?你放心,我一定会照料好明本,让他出息成材,日后光耀门楣。” 看到母亲去世,明本欲哭却哭不出,心想:“这是佛经里所说的人生无常吧,生老病死,如今谁不居于其中呢?佛法讲因果,我母亲及周围许多人辛劳一生,又为什么呢?”想着想着,心里一酸,还是哭了出来。 第二天一早,应瑞买来棺木,即刻入殓,就在家中简易地设个灵堂。因家中拮据,既未请亲朋吊唁,也未请僧道作道场,冷灯冷火,父子俩就在灵前守了七天。只是应瑞不知,这七天中,明本一直为他娘念诵《阿弥陀经》。明本想:“这世间无须留恋,我娘应到净土极乐世界,只有到了阿弥陀佛那里,才会免去生生世世的苦,以后我也须到极乐世界去看我娘。”第八天,李氏被葬入郊外早已择好的墓地中,明本随著父亲在新坟上久久肃立,不忍离开。忽然,听到身后一声叹息,父子俩回头一看,却是阔别多年的余放牛。 “这些年来余兄哪里去了,叫小弟好想念。明本,快见过余伯父,你的名字还是余伯父取的哩。”明本恭敬地与余放牛施了一礼。应瑞看到,八九年来余放牛仍然健朗,不像已入天命之年。 “明本都这般高了,长得不错,气象清旷。孙相公,我今早归来看你,方知嫂夫人仙去。你也切莫悲痛,陶渊明曾说:‘亲戚或余悲,他人亦已歌。死去何所道,托体同山阿。’嫂夫人走得及时,至少不会有亡国之痛,也不会有残民之悲了。”余放牛虽这样劝慰,但脸上亦有悲戚之色。 应瑞说:“也是,今蒙古人已稳定北方,改国号为元,不日定将南下,在朝诸公,哪里是他们的对手。蒙古人杀掠成性,看来我父子也当远迁了。” 余放牛说:“这也未必,其中尚有转机。无门师父当年有位道友,就是燕京的海云和尚。海云和尚有位弟子法名子聪,现居元帝左右,实为谋主,为彼多出奇策,又以戒杀戮为养德立基之本。元帝尝问灭宋之策,子聪以太祖皇帝灭南唐之事对之。太祖太宗之所以掩有九州,下江南不血兵刃,戒杀厚降实为上策。古人云:江南一隅,不足与中原抗衡,历朝莫不如此。孙相公,我观公子乃大吉祥之相,故不须外出,就留在临安城中安心读书吧。”应瑞说:“余兄之言有理,我亦有所风闻。只是近来因娘子之病很少在外走动。哦,那子聪法师已被元帝劝还俗服,赐名秉忠,对,就是刘秉忠,听说还要拜他为相哩,真不知他是汉奸还是贤士?” 余放牛说:“孙相公此言差矣,子聪原为契丹士族,非我汉人。且佛说众生平等,原无中华蛮夷之别。且朝廷偏安江南已近百五十年,毫无恢宏气象,今君昏臣佞,王道一统,如今非蒙古人莫属,这也是天命吧。虽不欲之,其奈何之。愚兄早寄形骸于方外,原不想多问世事,只是与小公子有缘,尚需在世上走动。” 南宋士民早对朝廷绝望,所以应瑞听了这一番话,也就不觉逆耳。明本年幼,原不知华夏、夷狄为何物,虽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里间或言及,也不明究竟,听了余放牛这番话,自觉稀奇,说:“伯父,那王道一统与极乐世界是否一样?” 听到这个问话,余放牛心中大喜,暗想:“这孩子好是了得,这问题怕是无人能答的了。”于是拉着明本的手说:“公子,王道一统,乃世上之事,指九州混一,再无征战,民能安其居,乐其业,但生老病死却免不了的。要了却这生老病死苦,只有到极乐世界。” 明本点了点头,说:“是的,百姓百年,皇上万岁,都免不了生老病死。我看圣人之书,谈的都是世间事,而佛经谈的是出世间事。圣人的书教人为君子贤人,佛经教人为罗汉菩萨,我都想为之,可以么?” 听到这里,一直悲戚的应瑞心中一乐,余放牛听后也忍俊不住,说:“小公子,你说得非常不错,圣人书要读,佛经也要读。你还小,还是多读些圣人之书吧。好了,日头快当顶了,早点回家吧。” 虽近午时,但毕竟已是冬月,且北风不断,应瑞顿时感到凉意,他怕儿子冻着,急忙说:“好,咱们先回去。余兄,我们可得好好聊聊。” 一连好几年,明本一直在家里念书,宋先生过世之前,就把自己的经史子集送给了明本,应瑞雇了一驾马车才拉了回来。余放牛也不时来访,与应瑞谈些出世之道,一家倒也平安清静,全不管外面天翻地覆…… 宋度宗皇帝咸淳九年(公元一二七三年),元军破樊城,襄阳守军投降,江南门户洞开。 咸淳十年,元军二十万攻宋,下鄂州,而度宗皇帝却在七月崩驾,年仅三十五岁。五岁的恭帝继位,次年改元德祐。德祐二年(公元一二七六年)正月,元军围临安,谢太后与恭帝降元,宋亡。 此时明本不过十二岁,在这亲丧国亡之时,他一心读书而不管其他。好在应了余放牛之言,元军进入临安,因是招降,未动干戈,得以保全全城,百姓未受大的惊扰。 又过三年,明本十五岁时,已将五经、诸子、诗、史陶然于胸。新朝廷无意开科取士,全国不知有多少学子都慨叹时运不济。应瑞见儿子学习至勤,鸡鸣即起,夜以继日,心中极为宽慰,原以为新朝一旦开科,明本考个秀才举人如囊中探物。今见久不开闱,心中不免急了起来。 一日,应瑞对明本说:“儿啊,我看你的功夫白费了,为父虽无心功名,却望你能早入仕途。可蒙古人看来不识我汉家衣冠礼仪,历朝历代,哪有不开科取士之理?”哪知明本不以为然,说:“父亲,这功名二字,您就不用提了。孩儿读书,只是养些学问,长些见识。司马温公一部《资治通鉴》,既可从中知些治乱存亡之道,也给人以世事如云的感受。孔子云:‘道不行,乘桴浮于海。’父亲,我要出家为僧。” 听了明本这话,把应瑞惊得怔怔的,好一会才说:“怎么,你要出家?” “是的,自母亲去世之后,孩儿就想出家,但怕父亲伤心,才留下来多伴父亲几年,这诗书,孩儿也读得差不多了,虽是圣人之道,不知何朝何代得以行之。三代以下,去圣日遥,莫说大同盛世,小康之世谁又见到?且这秦汉唐宋,也是治时少,乱时多。如今蒙古人入主中原,虽成一统,但只知武功,不识文治,天下决难安宁,所以孩儿决计出家。”明本认真地说。 明本说话虽然老成,但毕竟仅虚岁十五,稚音尚未退去。应瑞看他振振有词,心里又气又笑,断然地说:“不行,为父年已渐老,如今膝下只你一人,你学佛可以,出家决计不成。你且再待几年,说不定哪天朝廷明白了开科取士乃经国之大事,那时你定能入闱。” 看着日渐衰老的父亲,明本心里不忍,说:“好,就依父亲,孩儿以后儒佛兼修,且看老天爷如何安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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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礼佛燃臂誓出家(上) 一日,明本在书房里看书,他翻开《大学》,读到“在亲民,在止于至善”时,心想:“儒家所说的至善,不外乎中庸之道,得其仁孝礼智,趋向于太和而已,于生死二字了不相关,反不及老庄有味。这治国平天下之权,如今在蒙古人手里,哪里容得汉人插手。”摇了摇头退出了书房,却信步走进了佛堂。 进了佛堂,明本习惯地向佛礼拜,然后从香案上取下一部佛经,回到书房读了起来。明本取的是《妙法莲华经》(简称《法华经》),这部经,明本诵过多次,这次捧在手中,心想:“天台宗奉《法华》为根本圣典,以前诵经时未曾留意,今天倒要好好领会领会。”于是端坐,细细地默诵起来: “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缘故,出现于世。舍利弗,云何名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缘故,出现于世?诸佛世尊欲令众生开佛知见,使得清净故,出现于世;欲示众生佛之知见故,出现于世;欲令众生悟佛知见故,出现于世;欲令众生入佛知见道故,出现于世。” 诵到这里,明本心中一震,心想:“这开示悟入佛之知见,是何等大事因缘,我平常礼佛诵经,怎么没有明白这个事理?” 也是明本时节因缘已到,此时胸中如同江海翻滚一般,痴痴地怔在那里。过了一会,明本回过神来,说:“我还等什么呢?从现在起决计学佛,今生若不悟入佛的知见,岂不虚度一生?” 于是再入佛堂,焚香礼拜,长跪于佛像之下,以油艾为香,置于自己左臂之上点燃,并发誓说:“佛祖明鉴,弟子明本今天燃臂为誓,从现在起受持五戒,誓戒杀盗淫妄及贪嗔痴三毒,生生世世为佛弟子,勤修戒定慧三学。祈佛加持,让弟子早证菩提。” 那油艾一经点燃,竟如刀子一样直往肉里钻去,烧得皮肤吱吱作响,一阵巨痛从臂上窜到心里,明本强咬紧牙,一声不吭,鼓足全身之劲抗着巨痛。额上的汗浸了出来,很快就结成了汗珠落在地上。当油艾燃完,那地板已被汗水浸了一大团,臂上的烧痛也未见缓解。明本偷眼一看,臂上已是焦黑一圈,心里想:“留下这个印记作个证明,以后当永远不会忘了今天所发的誓言。” 誓祈毕,明本回到书房,捧著《法华经》继续看了下去。 自此之后,明本白天读儒家经史,夜里便挑灯诵佛典。《法华经》宏大深玄的境界,使明本惊叹不已,一次,当他诵到《见宝塔品》时,被多宝如来的愿力功德深深吸引住了: 尔时,佛告大乐说菩萨:“此宝塔中有如来全身,乃往过去东方无量千万亿阿僧祗世界,国名宝净。彼中有佛,号曰多宝。其佛本行菩萨道时,作大誓愿:‘若我成佛,灭度之后,于十方圆土有说《法华经》处,我之塔庙,为听是经故,踊现其前,为作证明。” 明本心想:“这多宝如来已入灭无量千万亿阿僧祗劫,今闻释迦佛宣讲《法华经》,感得十方三世无量诸佛前来会聚,自己也从寂灭中复出,礼拜释迦佛,这等情由,实不可思议。”于是诵经更加虔诚,夜间也不入睡,就在床上用智者大师《童蒙止观》之法,习禅入定。 第二年,明本已十七岁了,清明那天,余放牛回到杭州。他来到应瑞家中,邀他父子二人外出踏青。明本一早便去母亲坟前祭奠,回家时见余伯父正与父亲叙话,于是三人信步前往西湖。 此时西湖风景依旧,却远没有当年那繁华的景象。杭州城的居民如今不及当年半数,商人们又多去大都(今北京市),来杭州的只及当年的二三成而已。故湖上画舫孤孑,笙歌稀疏,只是沿湖岸十里的柳树,仍是青青依人。蒙古人虽尚未尊崇儒教,但对佛教的礼敬,却远甚于汉人,因此西湖一带的佛寺仍是香烟缭绕,钟鼓不绝。 因是清明,加上天气晴好,近午之时,游人便多了起来。应瑞三人无心到寺里上香,只是沿着湖岸边走。 余放牛说:“孙相公,你我兄弟,如今已是近六十的人了,来日无多,当勤修佛法,谋个正果。” 应瑞说:“余兄,你是知我的,我资质平平,全靠祖上的一点遗荫过活。虽崇圣人之道,却非秀才举人:也礼敬佛法,却是连法要都未曾得入,只能庸庸碌碌,了此一生罢了。不过**的是,检点起来,一生没有亏心之事,唯一的希望,就是明本这孩子。”说着,便看了看明本。 今年明本个子长得与应瑞一般高了,且神仪挺异,神光照人。应瑞每看见,心里便乐:“我儿这般大人福相,我何须为他前程操心。” 余放牛虽然于孙家往来稀疏,但情谊却深,暗地里一直在关注着明本。今见明本将及成人,相貌更是端正俊气,隐隐地有着一团英秀之气,心里暗说:“孩子这般精神,再有几年,若丰满些,其风仪当不逊于唐代玄奘大师,日后必是百姓的福荫。”于是对明本说“公子,近来读书如何?” 明本说:“禀伯父,侄儿近来五经已通读了几遍,《资治通鉴》也开始读第二遍了,唐宋名贤的诗文也读得不少。” 余放牛说:“好,公子能遍读圣贤之书,便能明白世间情物,虽暂不能应科试举,却也是个饱学之士。不过听你爹说前些年你想出家为僧,现在晚上也不废诵经打坐,真的有此事么?” 明本说:“实有此事。读儒家书心中难安,常有激愤之情,但当今世事,岂是我辈能料理的。也怪,只要晚上一诵佛经,心里便安宁了,再坐坐禅,端的心平气和,体健神宁。第二天看经史,难通难会之处常常不思自通,对前代圣贤的心胸,也渐渐明白了不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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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放牛点了点头,说:“我听你爹说,你晚上诵经困倦时,常常以头触柱,这又是为了什么?” 明本说:“三更灯火五更鸡,正是男儿读书时。古人头悬梁,椎剌股,皆是儆醒惕惧,无使生懈惰之心。侄儿痴钝,近看《法华》、《圆觉》、《金刚》诸经,义理深邃,自当竭诚以受,但夜里常生困倦,故以头触柱自警。” 余放牛笑着说:“公子这般用功,怕是十个状元也会捞到手了。只是你如今尚年少,读书适可而止,万不可伤了身子,日后的路还长着哩,何况读书也不是这个读法。” 明本心中诧异,忙问:“伯父,读书还有别的方法吗?” 余放牛说:“当然有,只如《论语》中,子曰:‘参乎!吾道一以贯之。’对这个一你如何领会?再如子绝四:毋意,毋必,毋固,毋我,你又作何领会?” 明本摇摇头,说:“伯父所说这些,侄儿倒未曾留心。” 余放牛又说:“再如《金刚经》说:‘菩萨不应住色生心,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,应无所住而生其心。’六祖大师因之大悟,你又如何领会?再如《圆觉经》说:‘无上法王有大陀若尼门名为圆觉,流出一切清净真如菩提涅槃及波罗蜜教授菩萨。一切如来本起因地,皆依圆照清净觉相永断无明,方成佛道。’你又如何领会?” 这一下把明本问得不知所云,他平时诵经时常不知如何观照,更无人指引,如何能明白其中的奥义。平常只知道这位余伯父是位隐士,不知他还有如此深的学问,于是向余放牛深鞠一躬说:“余伯父,侄儿孤陋寡闻,无师无友,还望伯父教诲。” 余放牛笑着说:“我的公子,你客气什么,你伯父粗俗得很,哪里懂得什么经文。不过以后伯父可以抽空陪陪你诵经打坐。” 应瑞忽然想起了什么,对余放牛说:“余兄,我记起来了,有件事好蹊跷。明本出世那天,他娘梦见无门和尚打着灯笼来到我家,就生下明本了。因余兄是无门老和尚的入室弟子,所以我一直不敢妄言。” 余放牛淡淡一笑,不在意地说:“这事有什么奇怪的,苏东坡生时,他娘梦见五祖戒禅师:大慧宗杲和尚生时,他娘梦见云峰文悦禅师。古来此事甚多,可作茶余之语,切不可当真,不然将扰乱心智。”应瑞点头称是。 明本小时,原听他娘言及此事,这次听父亲重提此事,心中更感迷惑,好在一会便过去了,也未放在心上,不过对余放牛大生好感。 已过午时,三人便在雷峰塔下止步,余放牛说:“走了半天,不如在这里吃些茶点,坐着歇歇。” 应瑞说:“到吃饭时候了,先吃些茶点也好。明本这孩子已断腥荤一年多了,连我也陪着吃长斋。家里日用越发匮乏,吃素也正好省些。”说罢,两人相视一笑。 这茶园倒也雅致,一棵古黄桷树如巨伞一般,盖住了近一亩之地。树荫面向湖之处,放了十几张茶桌,几十把竹椅。在此喝茶的客人不少。余放牛找了一张空桌,叫主人上一壶茶,来些饼食,三人就坐了下来。 雷峰塔是个好去处,背后是净慈寺和南屏山,南屏山之南便是宋室故宫了。蒙古人怕宋人思念故国,一直派兵驻守,不让百姓靠近。左面是数里长的苏堤,为当年东坡学士任杭州太守时所修,堤上尚有六桥,使堤内外湖水连成一片。堤的南端为花港观鱼,北端接着岳武穆之坟。西湖的北面是白堤,为唐白乐天任杭州刺史时所建。湖中孤山,三潭印月次第入目,近岸新荷出水,水上燕子归来。真是江山依然如故,只是少了许多画船,少了许多管弦。 因是清明人多,官府派了不少兵丁巡湖,哨艇也在湖中游弋,真是大煞风景。不时还有一些胡僧从寺庙里出来,身着红袍、白袍的,深目黄发的,也为西湖妆点奇景。 有个胡僧走了过来,看见明本,嘴里叽里咕噜,手也不住比画,不知在说个什么,还引来几位同行的胡僧过来,围着明本观看,并露出欢喜之情。 应瑞初还提防,后见他们没有恶意,倒是一付对明本赞叹的神态,才放了心。但被这群胡僧围着,心里也不是滋味,于是对余放牛说:“余兄,不早了,咱们回去吧。”余放牛点了点头,三人便起座离去。回头一看,那胡僧还恋恋不舍,指着明本不知说个什么。 “孙相公,我看这些胡僧,怕是相中了公子,公子的风仪的确动人。我见过一些蒙古、土蕃的大喇嘛,也是风仪盛严,前朝的大师,除圆悟、大慧、佛鉴诸公之外,能及他们的怕没有几位。” 应瑞说:“余兄所说的我未见过,这些胡人虽是僧人,但总让人放心不下。” 余放牛说:“有什么不放心的,他们也是学佛之人。只是公子是汉人,不然早被迎进寺当大喇嘛了。当今皇上第一崇敬的就是喇嘛,听说还封了谁当帝师,法王也有好几位呢。” 明本并不搭言,这些胡僧对他来说印象不坏,不过这时他却想回家诵经打坐了。余放牛知他心意,说:“公子,你要打坐,伯父给你选个地方,你家低僻,阴湿之气重,久坐对身体不利。我家上面那灵洞山,阳朗高旷,离你家也近,你可到灵洞山来。伯父如今渐老,这几年也不准备远行,就留下来陪你读书打坐可好?” 明本一听,心中大喜,说:“有余伯父指教,侄儿正求之不得。”话尚未说完,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看父亲。 应瑞原与余放牛交谊就深,知他这几十年多有异遇,虽未把余放牛当作神仙看待,却也敬重他是修行之人。虽然不愿让儿子一心事佛,但如今蒙古人对儒生们防范得紧,学佛的确比习儒安全,于是也就点头同意,说:“孩儿,你跟随余伯父我不拦你,不过白天仍须读儒家书,这点可没有余地可讲。” 明本上午经余放牛一问,知道自己对儒书也未读懂,正想向余放牛请教,于是说:“爹爹放心,孩儿如今定要儒佛双修,要把这世间和出世间的道理都弄个明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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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礼佛燃臂誓出家(下) 灵洞山也在运河之侧,并不甚高,山间林木郁盛,站在山颠,恰与六和塔相望,左望钱塘江,右揽西湖景,乍一临此,不觉心旷神怡。 这天天气晴好,余放牛把明本带上山来,坐具早已备齐,说:“公子,这里坐禅,无人打挠,我在旁边为你护关。不过坐禅要先明几点,一是不要刻意求定,念头来时不将不迎。也就是念头动时,切莫随它而去,当断则断;念头生时不必去拂,须知去拂亦是动念。其中火候你慢慢自会把握。二是定境若现,万莫欢喜贪恋,入定时任它入定,出定时任它出定,切莫妄加攀缘,稍一着意,这定境就千里万里了。第三,不论定时,未定时,可把《法华》、《圆觉》、《金刚》诸经中要紧文字纳入观法,时时默照,这就是止观双运。你若功夫上手,日后不论动静,都能止观不二,岂不善哉!三者次第不宜乱,起手之时,可照天台《童蒙止观》,《六妙法门》行事。日后熟了,伯父再让你习一些禅宗的法门。” 明本听得明白,便依照余放牛所说坐了下来。 明本习坐已久,原有一些头绪,入手不难。这次经余放牛指导,坐下不久,便能入定。刚一定住,便觉一身松动,缥缥渺渺,似乎散入山野江湖,又觉漫衍于天地之间,无内无外,大感轻快。一会儿,又觉天地万物混沌为一,心意浩茫无涯,明明历历。 余放牛守在几丈之外,见明本入坐不久即已定去,心中大奇,暗想:“这孩子真是夙世修得的,怎么一下便上手了,我原以为要督他三五个月哩。” 哪知明本定住以后,并未像一般修学者那样仅得一时半刻,而是入定极深。只见他面色红润,呼吸轻缓,嘴角微笑,全是吉祥之气。余放牛看在眼裹,心中极为放心。 要知坐禅一事非同儿戏,稍不留意,便会走火入魔,那时好端端的一个人如同病癫一般,且没药可医。所以高明的老师在授人坐禅时极为审慎,一见不祥之兆就立即打住。 余放牛守在那里,虽是心平气和,心思却不敢妄动,他的心思全在明本的一呼一吸之上,对这一出一入都细细体察,不敢有丝毫的大意。就这样,不知不觉,就过了三个时辰。 这时日轮已渐向西,林中鸟声欢闹,已近酉时。余放牛心想:“怎么就三个时辰了,这孩子好生厉害。不过,初次入定不宜太久,我得唤他回来。”于是将自备的小磬轻轻敲了几下,见明本神气转动,方敢轻轻唤他。 明本出得定来,没有常人得定时的那种激动,当然心里是欢悦的,只是微笑着对余放牛点了点头,说:“谢伯父指教,这次坐下后,是与平常大不相同。” 余放牛问:“你这次坐下后,到底有何感受?” 明本说:“侄儿坐下之后,不久便有无我之感,四肢百骸好像与天地万物凝为一体,眼不观而自见,耳不听而自聪,无内无外,内外无别,真是畅快无比。伯父为何把我唤回呢?” 余放牛说:“你看这日头,是什么时候了?林中的鸟鹊尚知归巢,我若不唤你归家,你爹下次会放你出来吗?” 明本一算,说:“哦!我才坐了一会儿,怎么就三个时辰了呢?这是怎么搞的?” 余放牛说:“别管这些,我且送你回家,别让你爹等急了。要来此坐禅,以后机会多的是,别急这一次。”说罢,收拾起坐具,放回家中,就送明本归家。 回到天赐里,应瑞正好在门外张望,见儿子平安归来,满面祥和之气,心中甚是高兴,说:“余兄,今天劳累了,就在我家吃饭,余兄也不必来来去去,往复奔走了。”余放牛也不推辞,三人便入室坐下,饭菜已是做好了的。明本吃了点饭,便自去佛堂诵经,应瑞与余放牛边吃边聊了起来。 “孙相公,公子是大根器,绝非世间凡物,今天始习禅定,便定了三个时辰,必定是过来人。我看时节一到,公子不知是哪个庙里的菩萨哩。”余放牛试探着说。 应瑞尚不愿儿子出家,说:“余兄,你就饶了小弟吧,明本是我的命根子,我虽育有七个子女,前面六个如同断了线的风筝,至今渺无音讯。他娘也故去多年,你忍心让我一人晚年孤寂么?再者,万一朝廷开科,明本及第决无问题。这孩子心慈性端,若能为官,也好为民做些好事。” 听到这里,余放牛也于心不忍,说:“好了,孙相公,公子是你的儿子,当然由你作主。我知道,公子是有来历的人,不论出世入世、为官为佛,都将大有作为。不过还是那句老话,听天由命。朝廷若是开科,我送公子去赶考;若是不开科,你我兄弟也看不到他进庙了。”说毕,不禁一笑,惹得应瑞也笑了起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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